a国与y国边境上的一座小城里。
午夜的街头,雨丝如织,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。
三两行人撑着伞或顶着公文包,在潮湿的霓虹光影中匆匆而行。
“轰!”
一声突兀的巨响从狭窄的巷道深处炸开,象是重物狠狠撞击在铁皮垃圾桶上的声音,瞬间撕裂了雨夜的宁静。
紧接着,是模糊却激烈的打骂声、压抑的怒吼、以及器物碰撞、碎裂的刺耳声响,这一切混乱的交响,短暂地盖过了绵密的雨声。
路过的行人闻声色变,脸上瞬间爬满恐惧。
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猛地收住脚步,公文包下意识地抱紧在胸前,惊恐地望向那条漆黑得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巷子,随即象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了一下,低着头,更加快速地逃离。
一对依偎着的情侣也吓了一跳,女孩紧紧抓住男友的手臂,男孩则强作镇定,揽着她快步走过,甚至不敢回头多看一眼。
十馀分钟后,雨似乎小了一些,但夜色更浓。一个看起来象是附近大学生的年轻小伙,戴着连衣帽,在街口徘徊了一阵。
他之前就听到了那边的异响,此刻,一种混合着好奇与不安的情绪在他心中翻腾。
巷子里的打斗声似乎减弱了,变得断断续续,最终奇异般地彻底停歇,只剩下雨水敲打地面和屋檐的、单调而冰冷的淅沥声。
小伙深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潮湿空气,象是下定了决心,小心翼翼地靠近巷口。
每一步都踩在湿滑的路面上,发出轻微的吧唧声,在他听来却如同擂鼓。
越靠近,一股若有若无的、甜腥中夹杂着污浊垃圾的气味就越发明显。
他的心跳开始失控,在胸腔里狂野地撞击。巷口的阴影象一张巨兽的嘴,深不见底。
他在拐角处尤豫不前,借着远处霓虹漫过来的一点微光,只能看到里面堆栈的杂物模糊的轮廓。
一种本能的危机感攫住了他,刚刚鼓起的勇气正在迅速消退,他咽了口唾沫,心生退意。
就在他转身欲走的刹那,脚下突然被一个软中带硬的物体绊了一下,力道不大,却足以让他失去平衡,一个趔趄差点摔倒。
“什么东西”他嘟囔着,下意识地低头看去——
借着地面上积水反射的、扭曲的微光,他看清了那东西。血淋淋的,半截残破的手臂!
它就那样突兀地、静静地躺在浑浊的泥水之中,断口处参差不齐,惨白的骨茬隐约可见,暗红色的血液正丝丝缕缕地渗出,被雨水缓慢地冲刷、稀释。
那手上还沾着污渍,手指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。
“啊——!”极致的惊恐如同冰锥,瞬间刺穿了他的理智防线,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惨叫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,在这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“谁?!”几乎是同时,拐角另一侧的阴影里,一个沙哑而充满戾气的声音立刻炸响,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片,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剔和凶暴。
小伙魂飞魄散,大脑一片空白,唯一的念头就是逃离这个噩梦般的地方。
他猛地捂住自己的嘴,阻止更多的声音溢出,转身就要狂奔。
但一只冰冷、粘腻、沾满了污血与雨水的手,却如同铁钳般猛地从后方伸了过来,精准而有力地抓住了他卫衣的兜帽,巨大的力量勒得他几乎窒息,将他硬生生拽了回来!
“兄弟,借下手机打个电话。”
那声音近在耳畔,带着粗重喘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,每一个字都象是砸在他紧绷的神经上。
小伙浑身僵直,冷汗瞬间从每一个毛孔中涌出,混合着冰凉的雨水,彻底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。
现在的他能清淅地闻到身后之人身上载来的、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。
他的牙齿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,发出咯咯的轻响,象是一个生锈的机器人,在巨大的恐惧驱使下,颤栗着,极其缓慢地,一点一点地转过身来。
“轰隆!”
恰在此时,一道惨白的闪电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厚重的夜幕,短暂地驱散了深沉的黑暗,将巷口这一小片局域照得亮如白昼,纤毫毕现!
借着一闪而逝的、刺目的电光,小伙终于看清了抓住他之人的面容。
那是一个仿佛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身影。
头发被血水和雨水黏成一绺一绺,紧贴在前额和脸颊。
脸上布满了已经干涸和尚未凝固的暗红色血迹,几乎看不清原本的肤色。
一道狰狞的伤口从他额角一直划到下颌,皮肉外翻,还在微微渗着血。
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烂不堪,浸染成深褐色,紧紧贴在结实的躯体上。
而这道身影之后,那条狭窄、肮脏的巷道里,竟赫然倒伏着不下十数人!
他们以各种扭曲、怪异的姿势瘫倒在泥水与垃圾之中,有人蜷缩如虾,有人仰面朝天,断棍、砍刀甚至大扳手散落一地,在电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寒光。
墙壁上喷洒着大片大片的尚未被雨水完全冲刷掉的血迹。
浓重的血腥味几乎凝固了空气,混合着雨水的湿冷,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。
这画面带来的信息过于狂暴,瞬间冲垮了小伙本就濒临极限的神经。
极致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巨锤,狠狠砸在他的后脑。
他双眼一翻,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、被掐断般的呜咽,身体一软,所有的意识和力气瞬间被抽空,直挺挺地向后倒去。
抓住他衣领的那只沾满污血与雨水、如同铁钳般的手,在他晕倒的瞬间适时松开,任由他瘫软在湿冷的地上。
血人见小伙晕倒后,毫不客气地伸手探入他的衣兜,很快摸出了一个翻盖手机。
他熟练地单手推开手机盖,按亮了屏幕,惨白的光映照着他血迹斑斑的脸。
“警察同志好,这里是xx技术学院后街,有人贩毒杀人。我控制住现场了,我谁?我叫刘宇!”
十年后
“头好晕”
刘宇靠在的士的后座上,意识象是漂浮在温暖的海水里,舒缓地沉浮。
车窗外的街灯化作一条条流光溢彩的丝带,在他朦胧的视野里拖拽而过。
今天是大学室友的五周年聚会。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,难得能凑得这么齐。
地单击在了学校附近那家他们以前常去的小酒馆。
熟悉的招牌,熟悉的味道,就连老板看到他们时那惊喜的笑容都一如往昔。
几杯啤酒下肚,往日的记忆便如开闸的洪水般涌来。
他们聊起熬夜去网吧的疯狂,聊起期末考前熬夜复习的狼狈,聊起各自青涩又无疾而终的校园恋情。气氛热烈而怀旧。
刘宇笑着,听着,偶尔插上几句话。
在同事们眼中,他一直是个性格温和、甚至有些内向的“老好人”。今天聚会时他也是被劝酒最多的那个。
“刘宇,还没对象呢?你这不行啊!要不要给你介绍几个呀!”室友拍着他的肩膀笑道。
刘宇只是摆摆手,感觉脸颊发烫。不过他心里很高兴,为这难得的重聚,也为最近工作上一个小项目的顺利完结。
不知不觉,冰凉的啤酒一杯接一杯下肚,热菜还没上齐,他就感觉天花板开始旋转,脚下象是踩了棉花。
“不行了不行了,真喝多了”他撑着桌子想站起来,却一阵天旋地转。
室友们见他确实醉了,担心他一个人回出租屋不安全,便七手八脚地扶他出来,拦了辆的士,嘱咐司机一定要送到楼下。
“刘宇,到了发个信息啊!”车窗外,室友们关切地挥手。
刘宇含糊地应了一声,瘫软在后座上,闭着眼睛,试图缓解那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。
酒精让他的思维变得迟缓,身体的不适占据了全部感官。他迷迷糊糊地想着,明天醒来肯定又要头疼了。
的士平稳地行驶着,离他租住的旧小区越来越近。
就在车子即将拐进那条熟悉而又略显昏暗的巷口时,异变陡生!
司机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,伴随着一阵刺耳的、仿佛金属被强行撕裂的噪音。
刘宇被这声音惊动,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。
然后,他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——
车窗外的空间,象一面被打碎的镜子,凭空出现了一道不规则的、边缘闪铄着诡异流光的裂缝!
裂缝内部是深邃的、旋转的黑暗,其中又有无数细碎的、如同星辰破灭般的惨白光芒在疯狂跳跃。
这超乎想象的景象让醉意瞬间被恐惧驱散了大半,他猛地想坐直身体,却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。
一道极其刺眼的白光,如同拥有实质的利箭,从那空间裂缝中激射而出!
它无视了物理的阻隔,瞬间穿透了的士的外壳,精准地、狠狠地撞入了刘宇的胸口!
“呃啊!”
一股无法形容的、仿佛灵魂被瞬间撕裂的剧痛席卷了他!
那不是被钝器击中的感觉,更象是一种存在层面上的抹除力量作用在了他身上。
他甚至能“感觉”到自己的胸口仿佛缺了一块,生命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从那个“空洞”中流逝。
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身体猛地向后一撞,后脑勺重重磕在头枕上。
视线急速模糊、变暗。
最后印入他眼帘的,是司机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,以及车窗外那依旧在扭曲、扩大的空间裂缝。
一个清淅的念头在彻底沉入黑暗前闪过他的脑海。
“我这是死了吗?”
意识,在无尽的冰冷和虚无中,断开了链接。